还是这样最让人心安了 前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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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丞丞深深盯了他一眼，纤瘦的手臂用力击在他的肩部，把黄明昊甩开一步后夺门而出。自己还未发育完全的身板让黄明昊吃了亏，他吃痛地踉跄几下跌坐在地，像是观赏了一次早已设计安排好的表演，看着范丞丞又一次弃他而去了。黄明昊自知沦为看客，不知是有意讽刺或者挽回颜面，甚至客套地欢呼出声。他渴望的就是这样的背影吗？
他手掌压紧肩膀被推的部位，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最后决定不追出去——仅仅为了对方给自己留下的可怜的脸面。被青春期碾压的少年都脆弱、敏感、神经兮兮。接下来他见到被遗落在桌子上的背包，思索再三，打开了那只他印象里装满现金的包。正体验着疼痛文学主角命运的黄明昊看见包里那些零零碎碎的奇怪东西不觉有些出戏，他被迫把视线转移到另一个体积较大的物体上。
捞起钱包，他的呼吸有一瞬间变得凝滞。又是那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的感觉，少年清瘦的手指打开夹层，勾起那张证件照。黄明昊脸上挂着惋惜的表情，故作硬气地嘟囔，仿佛一种自我鼓励的口号，要知道这可是我的初恋啊。
话语落地，四周寂静无声。
黄明昊胆子渐渐大起来，对着那张脸滔滔不绝地一顿臭骂。心里堆积的纠结和委屈全部转化成了词汇量，脑海疯狂地扩充着，慷慨陈词，义愤填膺，从天文骂到地理，文理交杂各种术语都安进去，到最后完全不像在对着范丞丞说话，彻底成了一个人的胡言乱语。抒发完了情绪，黄明昊强烈的心跳声早已充斥整个房间，面部和脖颈都在充血，气喘吁吁。胸膛传来发空的莫名轻松，犹如悬紧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最终他还是把照片缓缓凑到嘴边，绵柔地烙下亲吻。
我喜欢你。
范丞丞意识到自己落下东西后重新站在门前时，面颊红透的黄明昊双手各拽住他学生证照片的一角，睫羽不自然地颤抖，如此郑重地低语。
啪。一声闷响，地毯上展开湿润的痕迹。黄明昊听到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刚欲藏起照片，眼前却是不知何时出现的纤薄身影。液体从他飞红眼角汇聚到尖尖的下巴，一滴一滴地向下掉。头皮密密麻麻地飞过凉意，有些灵魂出窍的错觉，以黄明昊目前的状态是绝对描述不出来他眼前景象的。很好看，如果非要他形容一下他所见的，他觉得“范丞丞在流泪”这六个字就胜过所有的辞藻。随着这一眼黄明昊已经愣住，没时间再有更多的反应。空气中徒然凝起的压迫感把血液泵向心脏，暖流不断收紧再压缩，坍缩成了某个反重力的旋涡，把他拽紧在那里。
看见人落泪就像是触犯了什么戒律一般，黄明昊陷进微妙的歉疚中。他真想看见这样的结果吗？白衬衫的身影在他眼前又模糊地出现，高贵淡漠，冷的和孤峰雪线如出一辙。浑浊雨幕里他一尘不染，恪守单调刺眼的白，白得不符常规，白到征服自然。雨愈下愈狠，那条瘦削的白转身离去，与俗世无一丝关联，与尘杂无一丝留恋。
回到他的桃源。
眼前一晃，斑驳的光晕在他眼里裂开。如同条件反射一般，落入柔软怀抱的一刹那黄明昊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下。他哭得狠，比起范丞丞那样无声地抽噎落泪，黄明昊声嘶力竭地嚎喊，像是孩子遭了梦魇，涕泪濡湿了人肩头一片。对方把他脑袋按在怀中，胸口处血脉搏动的鼓点异常有力，声声锤进他鼓膜。
他的高洁的圣母臂弯托着他的头，为笃信子民而冲积的泪迹在灯下反出浅浅的光。
黄明昊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那个把他一把捞起的人，紧接着带怜悯味道的吻接二连三地落下。闭上眼睛的范丞丞亲他的眼角，脸颊，唇珠，这些部位像被羽毛搔过，无一不泛起滚烫的温度。他捉住怀里哭泣小孩的手腕，拉向自己的身体。指尖传来的触感还是如一的冷，黄明昊莫名联想起帕特农神庙里大理石的塑像。
哭过之后黄明昊眼睛肿了一圈儿，暂时缺氧的大脑还断着线。他脱力的手被别人攥着，软绵绵的五个手指头捅在范丞丞白花花的胸乳上，摸起来略微地像白斩鸡的胸脯肉。范丞丞费劲地架着整个人赖在自己身上的黄明昊，脚下小心地挪了一步，一屁股栽倒在沙发里。皮带上金属搭扣清脆的碰撞，范丞丞把黄明昊扒下去，掀成肚皮朝上的姿势就开始脱对方的衣物。那人眼都不眨地盯着天花板，意识飘荡在外，脑袋里还想着仙女下凡等等乌七八糟的废料。
范丞丞掐他大腿根。死了？他问，声线里没带好气。
瘫着的人一抖，身子和大脑总算连上了线。真实世界重新加载了一遍，黄明昊瞪向作恶的人，捂紧自己腿间直抽冷气。在自己世界里和他玩的开心的白衣小神仙跑的半点影都没了，现在眼前坐着一个眉毛眼睛红的一塌糊涂的人。看见范丞丞这副模样，他忍不住笑，坐起身按着人两边肩膀压下去，左看右看，觉得这人哭起来比平时木着一张脸更讨喜。
底下的人别过脸不让瞧，喉咙里卡着东西似的干涩。回魂了？带点微妙的醋意，其他情感就只能被挡在这层酸味的波动下面。
黄明昊要俯身去亲吻都被人推开了，他看范丞丞那副别扭样子忍不住又笑，随之颤抖的鼻息洒在人指腹。
被你勾回来的。
他垂下眼睫在对方指间留下湿润的水痕，范丞丞被他痒得弓起手指，故作严肃的神态立刻崩掉，笑着骂他恶心。黄明昊透过十指的间隙，第一次看到身下人眉眼弯起，锃瓜瓦亮的比远光还照得干净，一束光直愣愣扎进头皮。
笑的真是甜，但是他看着太他妈苦了。
他高一清纯小男生的一颗心从此就在这上挂着了，他能不苦吗。从此就只看一对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黄明昊满心辛酸地想到这，嘴一瘪又要哭，范丞丞笑都没来得及收就连忙捂住他的嘴。就你那哭法，一会有人该敲门问我是不是生孩子了。
黄明昊嘴被堵着，只能眼睛骨碌碌转。直到他脸色憋得像个茄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紫红油亮之后，范丞丞才把他松开。他吞着空气一顿乱喘，问范丞丞，你刚才说什么？范丞丞听着了又开始笑，笑得黄明昊眼眶发胀。
今天晚上他总想哭，思想不是一般的深邃，怎么想怎么难过，看范丞丞笑更难过，像是偷着被撒了一把苦瓜种子进肚，长得比魔豆还快，苦味窜上云霄不是一般的上头。凭什么这个会笑穿校服的不会笑，黄明昊泪点在这被戳了，这个想法一出，连他自己也觉得他青春期过的像更年期。
我说，范丞丞脸色淡下来，情潮动起的红晕飞快地消进透白的面颊。他掐着黄明昊的耳朵尖，外面灯红酒绿，划拳碰杯声被堵在门外，任谁都不会在意烟酒味乱飘的pub里一个逃学小混混和一个站台的情浓意动，再其次，谁也不会相信。要换作社会校霸和高冷转学生的故事，起码场地还发生在校园，可以让人向往一下象牙塔里的青涩爱情。
但谁说社会人就不能纯情一把了。
范丞丞支起身子趴在黄明昊耳朵边，斟酌了一会儿，待到对方耳根红透的时候才轻飘飘地开口，声音虚幻似的出现了一瞬，黄明昊的身子却已经酥掉半边了。
我喜欢你。
